【狐來庠序】一步

　　她看著那名青年在市集外徘徊已有一段時間。

　　青年在市集入口附近不顯眼的角落踱步著，雙手在袖管裡握了又放，時而咬著下唇，眼神閃爍迷惘，看上去焦慮又徬徨。
　　她注意到他並不靠近有人的地方，也不遠離，僅僅是維持那樣的距離來回著，像是無法下定決心，卻又不能放棄。

　　那模樣看起來可疑極了，像個小賊一樣，要是有哪個人類路過看見，難保就去通報官府了。

　　她記得自己在學堂裡見過那張臉。
　　青年跟她印象裡的模樣不大相同，不僅髮色有所差異，就連狐態的尖耳與毛尾都藏了起來──像現在的她一樣。但對方醒目的兩點圓眉是很明顯的特徵，她想她應該沒有認錯。

　　要是這樣，對上最近學堂的任務，青年如此改變外貌倒不是什麼奇怪的事。

　　但他的舉動卻相當匪夷所思。
　　青年不像是在化人跟幻術這道程序上有什麼障礙──瞧他現在，人模人樣，也沒露出什麼破綻，看起來挺好融入人群的。
　　如果他沒在這躊躇半天，這任務應該可以很快完成才對。







　　「你還好嗎？」

　　青年在她拍上肩膀瞬間跳起來的反應完全在她意料之內，然而在那之後一閃而過的呲牙表情卻讓她有些啼笑皆非。
　　顯然外型雖以術化與人無異，但骨子裡似乎還是頭未馴化的小獸啊。

　　「……不太好。」他搖搖頭。興許是也認出了眼前的少女，青年散溢出的攻擊氣勢立刻收斂了許多。「但清恆會盡力完成師傅交代的事，多謝姑娘關心。」

　　他回得坦率，既不客套也不逞強，連謝意都能讓人感到發自內心，這樣的態度在姑娘心中倒是留下了初步的好印象。
　　她露出了爽朗的笑容，試圖最大程度釋放善意。「叫我紫檀吧。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？」

　　「紫檀姐姐。」他感受到了對方的熱情，一直繃緊的肩膀也慢慢放鬆下來。「在下清恆。」




　　紫檀沒有花太多力氣就瞭解了清恆猶豫不前的原因。

　　在不見人煙的地區以野獸之姿生活了兩百餘年，在那之後遇到的第一個人類是個習於與各種精怪妖物打交道的盲者，絲毫沒對狐化人身這種事表露過任何詫異驚奇的反應。
　　於是這頭化人不完全的灰狐，在初次下山前往學堂的途中首遇真正「普通」的人類村民時，就這樣毫無準備地受到了村民們排異的攻擊。
　　事實上那些村民並未真的傷他傷得太重，他逃離的速度夠快，除卻最初沒來得及反應被扔來的石頭砸傷腳以外，其他多只是擦傷。
　　然而那些強烈莫名的恐懼與敵意已在他心中留下陰影。

　　「你怕又被攻擊？」青年的描述並不算特別詳細，多是直述經歷實情，但內裡一些細節多少能想像也能推敲。

　　他點點頭，小聲地說著：「人類似乎不喜歡狐精。」

　　「這倒是。不只狐精，所有精怪都常被人誤認成妖物而排斥著。」

　　「清恆……感到無法理解。」

　　「因為未知令他們害怕，所以我們才必須完整化為人形才能融入他們不是嗎？」紫檀輕拍他肩膀作為安撫，「你現在這個樣子就挺好，就這樣走進去，他們不會注意到你的。」

　　「但、萬一出了差錯不慎露出破綻……」

　　「那別出錯就好了嘛。」姑娘笑著對他眨眨眼，「以失敗作為前提去進行任務可不是好事啊！」

　　清恆直勾勾地看著她，嘴唇動了動，像是想說什麼卻又不確定該說什麼。
　　最終他還是垂眼不語。

　　紫檀看著他的表情，嘆了口氣。
　　青年理智上多半是有些明白了她所表達的意思，卻顯然還是無法戰勝心中的害怕遲疑。
　　「這樣可不行呀……還是你想就這樣一生躲避人類直到壽限？」

　　「清恆沒有這樣的打算。」

　　「那你至少得踏出那第一步才行。」

　　「但清恆……」

　　「你化人做的很好呀，沒問題的。」
　　她笑著拉起他的手。
　　「會怕的話，我可以先陪你走，但無論如何你總有一天得要自己去面對。」

　　「戰勝恐懼的唯一辦法就是站到恐懼的面前去。倘若只是這樣逃避著，那陰影可是會一生都追著你不放吶。」

　　姑娘的笑意熱情而真摯，他楞楞地聽著，似懂非懂。

　　然而那雙柔軟的手已經牽起了他，溫暖而有力地帶著他往前。


　　他不由自主地踏出一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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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感死透^q^
這週比較忙所以只能趕死線了師傅對不起T T
感謝拉茲出借小檀！！！
對不起好不容易有機會寫到你們家孩子我卻不是最佳狀態QQQQ
希望之後有空可以補圖orz

下面小彩蛋。
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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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「感覺如何？果然沒露出破綻吧，你做的很好呢。」

　　「是，多謝紫檀姐姐。」

　　「不過，沒想到你會買那樣的東西呢？毫不猶豫就買下來了，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嗎？」

　　「這個……」

　　「啊，不方便說的話也可以不用說啦，不要緊的。」

　　「不，沒有不方便，也不是什麼特別原因，就只是……」

　　「嗯？」

　　「……只是有個朋友，將他重要的東西送給了清恆。」


　　青年垂眸，掌中小巧的碧青玉石浸潤了點他的體溫，在陽光下泛出晶透的薄光。



　　至少，得將謝意傳達出去才行。